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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霭堂，民族语言学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在藏族语言文字、汉藏语言、语言理论和社会语言学等方面均有建树，出版著作8部，发表学术论文90余篇。在半个多世纪的研究和教学生涯中，研究领域广泛，兴趣全面，对民族语言学、语言理论、藏族语言文字、社会语言学和汉字输入和编码等方面都做出了很大贡献。

任教十一载：“我为自己的专业和语言学科是尽了力的”

  
    1988年进入我院，任教十一年，共开设过十三门课程，也曾为师生教授计算机技能。年逾八旬的语言学家瞿霭堂老师从科研到教学，汪洋浩博，诲人不倦。我们有幸听他讲述了与我院的不解之缘。

    据瞿老师介绍，我院本属于文史哲合一的人文学院，后来与史、哲脱离并与语言文化学院合并，成立了文学院。瞿老师来任教时，我院仍称“中文系”。老师1956年从中央民族学院藏语专业毕业后，分配在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语言研究所工作，后来语言所里分出独立的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文革前夕与民族研究所合并，文革后中国科学院的哲学社会科学部独立出来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当时老师就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工作。文革中哲学社会科学部是重灾区，恢复工作后一片混乱，科研和人事环境越来越差，再加上老师与系里即将退休的胡明扬教授是朋友，在这些机缘巧合之下，老师放弃了工作三十年的单位和专业，从科研阵地转行到教学岗位，于1988年来我院任教。当时老师已是五十五岁，但因为在改革开放后才进入中文系，属于专门引进的“新新教师”。自此，老师与中文系结下十一年的不解之缘。

从科研单位“转业”到教学领域的瞿老师并没有感到很大的压力，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去。凭借在社科院、华中理工大学指导硕士的授课经历与举办讲座的经验，以及他本人卓越的学识与能力，在进入中文系一年后，老师就接替了宣告退休的胡明扬先生的学术位置，担任起学术委员以及实验室主任的职务。当时，系里马列文论之类的文学类课程全国知名，但语言学科不够理想，语言学学科总共只有四名教师，开设主要对外系讲授的“现代汉语”和“语言学概论”两门课。面对这一情况，瞿老师做了两件事情：首先是增加语言学课程，其次是扩展实验室。除了之前的“现代汉语”和“语言学概论”，在老师的提议下中文系为本科生增设了社会语言学、语音学、计算机原理和应用等课程，为硕士研究生增设了普通语言学、历史语言学、理论语言学、音系学、语义学、语言学专业外语、论文写作等课程。这些课程都由老师开设，老师退休后部分课程由年轻老师接任，论文写作、计算机原理和应用、语言学专业外语等课程则不再开设。除了上述课程，再加上“现代汉语”、“语言学概论”和“音韵学”，老师在中文系十年的教学工作中（不包括返聘的一年），一人就开设了十三门课程，在我校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极大地推动了我院语言学教学的进步。

任教期间，老师为系里开设了一门具有特色的语音学，将赵元任和李方桂倡导的“美国描写语言学”语言调查方法融合进语音学课程，在讲授语音学的时候，不光讲理论，在教授全套国际音标发音的同时进行方言调查实习，使学生不仅学习理论知识，而且掌握实践技能。为此，他与劲松老师共同制作了一个多媒体语音学教程，这个专业的课件包括语音学基本知识、全套国际音标发音、练习和上海话调查，图文并茂，有声有色。国际音标主要由老师本人发音，还包括赵元任和周殿福的发音。现在这个教程网上流传很广，很多学习语音学的学生都使用这套语音学教程学习国际音标。由于这门特色的课程，劲松老师还于2004年获得优秀教学奖。

第二件事是扩展实验室。在接手系里的语音实验室后，他主持在原有基础上将其扩建为计算机房，购置了多台计算机，供老师和学生使用。当时，全校统一开设的计算机课只讲授一般知识，对学生没有任何实践意义和应用价值，遑论操作技能。看到这一点，瞿老师开设了“计算机原理和应用”这门以应用为主的课程，讲授计算机的操作、五笔字型输入法、网页制作、文件制作和排版技巧等文字工作者应用计算机的必备知识。学习了这门课的学生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因为能独立操作计算机，且在输入和排版等方面达到专业水平，很为单位赏识，受益匪浅。同时瞿老师也利用这个机房为系里的老师进行计算机扫盲。在计算机尚未普及的当时，一台计算机价值一万多元，连学校办公都使用文字处理机，瞿老师却有这样前瞻的观念与魄力，实在是令人惊叹。事实上老师很早就接触到计算机，在计算机应用上有丰富的心得与技能。他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就已使用文字处理机，受聘担任四通公司办公自动化中心的顾问，参与四通文字处理机的改进和开发，教授五笔字型课程并编写教材。由于编写出版了两本编码字典，获得五笔字型输入法的创造者王永民颁发的科研成果二等奖。正是由于老师的能力和远见，我院成为了人文学科独立开设计算机课的第一家

在教学中，老师秉承“三性”原则。第一，批判性。这是从社科院带来的教学方式，即在教学过程中，不仅传授知识，更要激发学生的悟性，启发学生在接受知识的同时提高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批判性的讲授方式在讲授课本的知识的同时批评其不足和错误，使学生分清是非，主动思考，明确正误，择善吸收。第二，互动性。课堂教学不是教师的单向传授，而应是教师和学生互动的双向交流方式，因此，在硕士和博士课程中，老师结合教师讲授和学生讲授教师评点这两种方式，督促学生认真自学，启发思考，加强分析和批判思想，训练和提高表述能力。第三，实用性。除了在计算机、论文写作和专业外语之类比较容易联系实践的课程外，在讲授其他课程，包括理论性、专业性的课程同样贯彻实用性的教学方式。

    任教十一年，老师尽职尽责，承担大量教学任务并致力于完善教学方法与体制，为我院语言学教学打开了全新的局面。在他和其他老师的共同推动下，我院的语言学获得长足的发展与进步。老先生自己总结这教学生涯：“我为自己的专业和语言学科是尽了力的。”

学术研究：“科研已成为习惯”

    任教之余，瞿老师仍孜孜不倦地进行着藏族多种语言和文字、汉藏语系语言和语言学理论、双语学、翻译学和民族语言文字规划和政策等研究，在任教的十余年间笔耕不辍，发表论文32篇，90%在核心刊物上。出版著作两部，中篇译作一部，还为《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编写了中国六七十种民族语言的词条。由于不写短篇论文，老师的每篇论文都在两万字上下，所以十年间的工作量极大。这些论文少部分是有关中文、语言理论和应用的，绝大部分是民族语言研究，在近年来语言学知识和视角的扩大下获得高度重视。那个年代，学校对科研并没有高度关注和鼓励，缺乏定时的考核制度与对教师发表论文、出版著作和申请课题的具体要求，但老师一直坚持研究，因为对来自科研单位的他而言，科研已成为习惯。

在多年的学术研究中，瞿老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学术思想体系。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思路：从具体语言开始，扩大研究范围，最后进行理论的创建和研究，也即由小到大，由具体到理论。老师对汉藏语言、藏语文和方言等的研究过程都体现了这样的思路，也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与建树。在语言理论研究领域，老师提出了关于“理论”的独到见解。他认为理论是人对客观系统性的认识，理论不同于一般认识的地方就在于系统性。系统性认识有组织、有目的，科学地解释具有关联的现象，揭示这些现象的本质。可见，理论研究的本质目的是解释，即系统地解释复杂的认识对象。理论有两个特性，首先是主观性。理论由人创造和建立，人的认识具有有限性，所以无论理论多么接近客观现实，都不可能是绝对的，只有相对真理，没有绝对真理。其次，理论有科学与非科学之分，只有科学的理论才能反映理论的第二个特性，即客观性。科学的理论是主客观良好统一，不科学的理论是主客观的背离。科研工作者的理想就是建立能更好地反映客观事实、接近真理的理论。这样的理论具有较强的解释力，能推动科学的发展。要建立科学的理论，首先要区别自然科学理论和社会科学理论。这两种科学有至关重要的差别，受着不同规律的支配。自然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社会规律往往与人的主观能动性有关，受到人自觉行为的制约。社会科学的规律或规则，具有局限性、局域性、倾向性和时间性，影响因子和参数很多，特别是人的主观认识和思想。

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研究结晶为体系化的深厚的学术思想，上述只是瞿老师学术思想的窥斑之见，但却足以给予我们这些刚起步的后辈启迪与引导。

期待与建议：“教之有道效先哲，师者无私启后昆”

    老师见证了我院多年的发展变化，从曲折的成立过程到蒸蒸日上的建设历程。据老师回忆，我院曾与史、哲专业共同组**学院，后与史、哲脱离，又与对外语言文化学院合并，正式成立文学院。之后我院不断建设发展，语言学科更是越来越好。通过引进人才，加强课程设置，合理安排教学内容，提高教学质量，我院的语言学科从一个较弱和社会影响较低的学科成为具有一定竞争力和较大社会影响的学科，这其中自然离不开瞿老师的努力推动与奉献。现在老师已经退休，依然关注着语言学教育的动向，对我院有着很高的期待。他希望随着进一步的发展，我院的语言学科能像北京大学一样与文学分开，并最终成为一个独立的系科，老师为语言学科的进步这样规划：

要提高语言学科的水平和社会影响力，需要开阔引进人才的视野，不能过分强调人才的社会影响力和专业水平，还要关注综合型的人才。学校以教学为本职，教师过分专业化，即使科研能力再强，纵然能提高科研和发表水平，也不等于能提高教学水平。特别是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学科，主要骨干老师已经达到退休年龄，或即将退休，不引进语言学的人才，即通晓语言理论的通才，而不是专门研究语言学科中某一门诸如语法、方言等专门学科的人才，就会降低语言学科的教学水平。现在的教师更新换代依靠退休调节，基本只进不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争取更多的流动和交流。否则，有的教师本专业无课可开，只能到学校开设选修课。学院还需要加强对教师标准化、公开化和公平性的评价制度，严格考核，对核心刊物的确定和科研奖励的方式和方法都还有进一步考虑的必要。此外，学院要重视退休教师的作用，充分利用退休教师的社会影响力和学术知识，在学科建设、课程设置、课题申请等方面发挥退休老教师的力量。

除了对学科建设水平的关注，瞿老师回忆起任教期间，学生们对语言学科勤奋工作的老师们的欢迎，以及他们学习时的刻苦认真。老师给正在学习语言学的学子们提出一个建议：在学习过程中，语言学专业的学生必须加强哲学、逻辑学和数学的学习，因为语言学是一门介于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之间的中间学科，涉及面广，需要这些学科知识的支持。

这些建议饱含着老师对于学院与莘莘学子的期待。“教之有道效先哲，师者无私启后昆”，老师之为人与学术，我们后辈当勉励效之。

                                                          
整理：本报记者/史含章